【忧五】断音•承
“五条先生，换药了”
这是我在说话
我是谁
我的名字是旻，之前是062，再往前还有其他的名字，那是我的真名，不过应该再也用不到了
之前是某贵族家的下人，如今担任联盟前最强指挥官，五条悟的管家
“好～知道了”
只穿着件墨蓝色单衣的男人从阳台的座椅起身，态度自在，还带着笑意，虽然我也没见过他冷脸的模样就是了
他轻松绕过茶几到沙发上坐下，仿佛依旧视野清晰，眼上根本没有覆着这层厚厚的纱布，然而我知道，他能自主活动的范围也仅限这间房间，房间不算小，没有人知道他花了多长时间在完全失去视觉的状态下，熟悉并掌握了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的布局，毕竟在我之前没人时时看护这位伤患，估计也没人考虑到这个问题
房间不算小，但依旧有限，若是活动范围仅止于此，也不过是装修精美一些的四方体囚笼罢了
不过也是，他现在的境地，不待在囚笼里待在哪里呢，甚至这已经是不敢想象的舒适了
说实话，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毕竟官方对外说法都是五条上将及副官在最后一次巡查返回途中不幸遇难，爆炸力度过强，无法寻回尸骸，基本确认死亡，至于为什么遇难，是意外事故还是刻意攻击，搜寻行动和调查活动进展到何种地步，再无任何通报，我也不曾关心，只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唏嘘——即便我不喜欢他，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死亡对联盟来说是巨大的损失
现在看来，联盟可不这么想，或者说，那些老头们不这么想，即便五条悟隶属联盟，对他们来说估计也早就想除之而后快，真是无可救药的一群人
相比之下，五条悟可能更让我看着顺眼一些
是的，我不喜欢他，可以说我如今的境地都拜他所赐，但我对他的埋怨并不是因为自身的原因，也不是他的原因，只是我依旧会想——他不是最强吗，那我姐姐怎么偏偏死在了他带领了那场战役里？
这怨念毫无根据也无比幼稚，他不是神，即便是神也无法保证救下每一个人，这只是我无处发泄的无力和悲伤
但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得找些什么支撑着自己才能继续活下去，在这该死的、无尽的战争里
他应当从未见过我，可以说，连我的存在都不知晓，我也只在新闻播报和姐姐寄回的信件中粗略地了解过他
五条悟，五条家唯一的嫡系血脉，本来可以在家族的庇荫下做个不食人间疾苦的少爷，却在17岁那年展现出惊人的军事天赋和精神控制力，随后招入联盟军队一路直上坐到上将的位置，至此联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颜值超高的天才指挥官，就连之后姐姐编入他的战队，来信里也全然是对他战术指挥和精密计划的满口称赞，说除了性格外实在是个完美的人
我曾确信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与这样的人有什么接触，不过是他庇护的芸芸众生里不起眼的一个，因此我才肆无忌惮地生起怨怼，然而在被卖到帝国为奴之后连那众生里的一员都不再属于，我与神之子的关联也只剩下我单方面的埋怨
可是，没人能想到命运这样无常，它总跟你开玩笑，而将我安排在这异国他乡与五条悟见面，就是我这一生中被它开过的最大的玩笑
我不喜欢他，我心怀怨怼活到现在，然而在我见他的第一面，我明白哪怕是我这样的普通人，只要有心也可以轻易伤到他，我也明白自己永远都不会那样做
就当可怜他，我想，虽然他的状态看上去并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更或许，无论这辈子落到多么悲惨的境地，他都不需要他人的施舍
可我说过了，我只是个普通人，会对英雄的末路感到惋惜——比死亡更甚，我甚至想，如果我从不知道他是个英雄，从未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模样，从未听过他坚定庄重的誓言，或许就能扔掉这不必要的可怜
所以说命运喜欢跟你开玩笑
五条悟换好纱布，接过我递给的药剂一口喝下，然后就再一次绕过茶几回到之前的位置，此时太阳已经转到正上空，温暖和煦的阳光撒满整个阳台，连带着照进屋子，空间霎时明亮了不少
他身上的伤切实对他产生了影响，即便他的精神状态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但身体不会说谎，面庞清瘦不少，只怕衣料遮掩下的身体更甚，旧疾加新伤，日日将养着才堪堪维持在标准健康线以上，整天坐在阳台那听书，不知道是千帆过尽的战士终于静下心来还是属实没其他的事可做——个人倾向于后一种，玩笑也开不了几个就精神不济，每天需要大量的睡眠，以减轻身体运转的负担，这也导致那位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往往总是扑了个空
哦，对，招我来当管家的就是这位太子殿下，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刚被他的副官找上门的时候我可真是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了什么事，毕竟在帝国，联盟奴隶处食物链最底层，有些贵族为了折磨取乐才买来玩，我以为太子殿下不会有这种爱好
事实证明，的确没有，当见到我真正要服务的人时，也明白了为什么一定要找联盟的人——起码不会一气之下杀了这位前上将
但我又想，按理说暗中属联盟籍的奴隶不少，比我体贴细心的更多得是，照顾人这种活儿做得也肯定比我好，却偏偏选中了我这个没什么一技之长也不知体贴为何物的男人，我可不相信只是凑巧这种理由
起先以为，或许只是为了折磨他吧，五条悟落到任何一个帝国人手里大多都会落得这个下场，可后来这位太子的态度又让我拿不准这个想法——即便扑空也时常来见他，哪怕每次只能停留几分钟；事无巨细地询问我关于五条悟的状况，但仅限于身体和健康层面，并不是监视那种事无巨细的审问；他们偶尔会谈话，要么无关痛痒，要么暗流涌动，一般都是太子开头，可我看得分明，要是后一种，话说出口的瞬间便神情懊恼的也是他，似乎非是本心，因此后悔莫及，即便对方并不放在心上
这太奇怪了，据帝国史记载，太子的母亲虽是皇后，但皇帝早就对她心生厌烦，更是在皇后生产意外死亡后趁机打压其母族，身为嫡长子的乙骨忧太别说被封为太子，就连普通皇子的待遇都得不到，父亲不喜，母族势弱，往后多年没有消息，只说大皇子体弱养在宫里，那几年有贵族猜测说不定大皇子早也死了，再后来，三皇子谋反，皇室一番动乱，最终三皇子不敌，谋逆失败，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之前销声匿迹多年的大皇子重现人前，并在伊斯顿公爵的扶持下最终被册封为皇太子
这样来看，他的人生轨迹跟五条悟也没什么重合的部分，若说战争，他参与的与五条悟亲自带领的也对不上，所以他们也只是互相知晓对方姓名模样的普通人
本应是这样，可他那望向五条悟的复杂眼神，又让我直觉有什么事掩盖在历史的记录之下，且不为外人所知
我问过五条悟，他之前是否认识这位太子殿下
他的回答是，“新闻上见过”
我又问，那他为什么这样对你
他回答“我也不知道，或许因为我人见人爱？”
五条悟当然不是真这么想，虽然他承认自己是有魅力，然而严肃对待这件事的话，绝不可能是这么简单的原因，若说是单纯因为自身品行见不得英雄末路而出手相助，属于同处于时代焦点的对立者的惺惺相惜的话，又似乎没必要把他关在屋子里，大可让他远走高飞，比把自己这颗舆论炸弹放在身边省心得多，也算得上仁至义尽，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最近刚重新了解了一下这位太子殿下，收获很少，前些年信息不多，直到12岁之后，也就是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笔墨才多了起来，描述无外乎是英勇善战、聪慧稳重，册封皇太子后又说是当之无愧的帝国皇位继承人，所有的报道记录相差无几，这些他在联盟时也从星际日报上看到过，官方说法罢了，不过这一点倒是跟他很像——自己的所有经历都只存在所谓的“官方说法”
他之前说，这样的人怎么当上皇太子的，当然是随便想的，现在看来，倒确实是有他不知道的事，那会是他如此态度的原因吗？
这里是旻
在那之后，我便没有再问过同样的问题，五条悟明显不是真那样认为，我也不是非知道不可，毕竟这是与我无关的事
不过我们还是会谈起这位太子殿下，偶尔五条悟也会主动说起他，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毕竟我们也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共同话题
“他很像小狗，对吧？我之前也这么说过”
我不敢苟同，还在之前的贵族家当下人的时候，经常听见那位贵族对太子殿下的非议甚至谩骂——毕竟他不站在太子那边，这也表明，太子殿下对他们的压制极重且手段狠戾，我曾撞见过那位贵族在神像前崩溃祈祷，好似已经没了活路
可是，我又想起频频来这里的太子殿下，这样称呼就有点别扭了，因为在五条悟面前，他并不带有任何上位者的傲慢，是平等的状态，甚至有时处于下风
至今为止，他们接触不多，流于表面，不曾矛盾，总是太子先找话题，气氛活跃，我也没亲眼见过这之外的他是什么样子，然而在这里，他似乎总有精力，不会厌烦，当然，偶尔话题会不那么开心，他却从没有试探成功过，五条悟用漫不经心的态度回应任何他懒得计较的东西，而真心的人也容易因此受挫，却也只会懊恼自我
我不理解五条悟的想法，若这样在他看来是小狗的话，那便是吧
五条悟否认自己对乙骨忧太的轻视，但并不否认自己对他的评价
小狗需要爱、陪伴、和归属
从现实情况来看，乙骨忧太没有爱，没有陪伴，一路走来怕是比自己轻松不了多少，又无可避免地搅进皇权斗争不可脱身，自保尚且困难，何况迎击他人，他在这里出生，这里却没有他的家，帝国冰冷无情，不是他的归属，于是唯一的归属就显得尤为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承担了这个角色，或许是因为如今的他无力反抗、无法拒绝，他个人也并不介意包容，更重要的是，他是唯一脱出联盟和帝国两方争斗的幸存者，倒是比任何人都值得信赖
小狗偏爱、忠诚、且固执，乙骨忧太尤甚，会忍让，会退步，甚至会无措，会难过
然而绝对不会改变心意
比如现在
这里旻
在我成为五条悟的管家后，明面上说是服务太子殿下的人，也拥有了大部分权限，多数时候用不到，不过经常会去皇家图书馆借书，当然，是替五条悟做事
今天回去的晚了，我想他大概率会忘记换药，毕竟对他来说自身觉得无关紧要的事便不再费心记了
我甚至想说不定太子殿下去了，正好可以提醒他，但我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
五条悟被人捏开嘴直接把药剂灌了下去，他对乙骨忧太防备不高，突如其来的灌药不出意料地呛住了
乙骨忧太却又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控制不住的闷咳声中俯身到他耳边，呼吸粗重，声音低哑
“若是你再不肯喝药，本太子不介意一次次帮你灌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自称太子，五条悟想
乙骨忧太松开手站直身体，低头俯视着对方，他失控了，他自己知道；他不应该这么对他的，他的身体甚至还没痊愈，他也知道；但他又在痛苦中快意地想，也许他早该这样，他本就是这样的人——没错，他这恶劣的一部分，他禁止自由，他打造囚笼，说得再好听本质也不过如此，或许五条悟早就怨恨他，只是隐而不发，那现在刚好，面对恶意是不必再用善意对待的，他早就知道，这一天是无法避免的
五条悟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但他并不肯白白示弱，于是扯住他的衣襟，倒是没费力就强迫对方再次俯身，他掌握不好距离，似乎已经碰到了鼻尖，他不在乎，他只是笑了，声音戏谑
“小狗急了，也咬人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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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东西呢 很少有大纲 属实是想到哪儿写哪儿 bug会有 偶尔会改之前的细节（要是没注意到就当没有这个bug吧！）
*其实一直在辗转反侧捋逻辑（其实也没啥复杂的） 但我five 头要炸了（废点子都够重开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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